袁 夢
我的家鄉是鄂西一個普通的鄉鎮,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徹底改變了家鄉的新年樣態,正月熱鬧的街面和家庭聚會消失不見,各家各戶都自覺隔離在家。村民們對疫情的接受和反應經歷了怎樣變化的過程?
疫情初期:年輕人對家人的動員
最初,對這場疫情反應敏銳的是年輕人,特別是返鄉年輕人。盡管他們和一般的中老年人相比,在獲得疫情相關信息方面,并沒有領先多少,但在落實方面仍然表現出很大的差異。
對于年輕人來說,戴口罩等是可接受的日常行為,即使在沒有疫情的情況下,為了預防流感或應對霧霾也會戴口罩,所以年輕人接受防疫行為的心理成本是比較小的。但是對于村里的中老年村民來說,戴口罩很難成為一個順理成章的行為。一些人覺得是“做作”,怕別人看到了笑話,還有一些人覺得過年不聚會有違傳統生活習慣,所以接受防疫行為的心理成本比較大。因此,在防疫行為上,年輕人最初成為宣傳和動員家鄉防疫的一支重要力量。
年輕人宣傳和動員的主要對象是自己的家人,宣傳的主要內容是戴口罩、勤洗手、多消毒等,宣傳主要途徑是口頭勸導和微信群發布新聞消息等。但是年輕人一開始的動員效果大多遇到了困難,在網上也一度出現了“上聯:60后讓90后別熬夜,下聯:90后讓60后戴口罩,橫批:誰都不聽”之類的段子。雖然新聞確認了疫情會人傳人,但家里長輩最初仍然抱著僥幸心理不愿戴口罩,不愿取消聚會。
高度重視:信息爆炸中的警覺
武漢市封城的消息,是家鄉人重視防疫的重要轉折點。由于我從武漢回來,從這時起,我把自己隔離在家。父母出門也開始自覺戴口罩,我讓父母外出購買一些醫用消毒酒精,父母還買了84消毒液。鄉鎮藥店口罩也一度脫銷,大年初一舅舅搶購了一些口罩和蓮花清瘟沖劑給我們。前一天還出去閑逛的外公外婆也乖乖待在家,出門扔垃圾也會自覺戴上口罩了。
問起父母為什么這時開始重視,他們解釋是因為封城這么大的舉動肯定意味著疫情比想象中嚴重,并且整個朋友圈都在發關于疫情的消息,引起了他們的重視。
緊接著,關于疫情的各種新聞消息鋪天蓋地襲來,其中既有官方消息,也有各類自媒體評論、小道消息等。信息爆炸使得人們高度警惕起來,大年初一原本定好的家庭聚會大家一致同意取消,從最初我天天看新聞到現在父母天天看新聞,家族群里被各種關于疫情的新聞消息占據,每家每戶都隔離在家,整個鄉鎮正在以特殊的寂靜過正月。
積極動員:發揮基層組織的作用
整個鄉鎮從熱鬧轉變為平靜只花了3天左右的時間,從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,基本形成了覆蓋所有家庭的防疫體系。媒體宣傳、家庭動員和社區維持成為這次鄉鎮疫情動員中重要的三股力量。
村里主要有四項舉措,第一是在微信群里發布疫情消息和注意事項,以及要求登記返鄉人員信息。第二是勸說取消春節酒席和聚會活動。第三是村“兩委”工作人員輪流開車在社區內用喇叭宣傳防疫工作。第四是遇到有人在街上閑逛或聚會就會勸導。村“兩委”認真履行了疫情宣傳、信息登記等工作,這讓村民感受到了疫情并不遙遠,要切實重視起來。
在網絡信息技術迅速發展的今天,媒體宣傳雖然具有及時迅速和低成本的優勢,但也有信息爆炸可能帶來心態恐慌的弊端。僅靠家庭動員從實踐效果來看是比較有限的,而且具有不確定性。在動員過程中,政府的主導力量極為重要。
政府的主導力量不僅來源于信息發布的透明及時,更要來源于政府在日常工作中獲得的群眾信任。如果沒有基層在日常工作中建構的穩定有效組織體系,家庭動員的效果可能會比較差,這也是我在這次疫情中親身體會到的。如果日常的基層群眾工作扎實有力,基層信息傳達能夠建立在透明及時和群眾信任上,在面對各類事件時,動員工作才能更加迅速有效。(作者系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博士)
(來源:中國社會報2020.2.17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