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報記者 翟 倩 通訊員 胡雨晴
她,命運坎坷,7歲時被遺棄,進(jìn)入浙江省杭州市兒童福利院生活。
她,活潑開朗,集體生活、精心養(yǎng)護(hù)讓她變得陽光自信,勇奪全國特奧會冠軍,并且站上央視舞臺尋找家人。
她,懂得感恩,毅然回歸兒童福利院,用所學(xué)所知幫助更多的弟弟妹妹。
她,就是杭州市兒童福利院按摩師余依娜。
融入,這就是“家”的樣子
“我的回頭率比那些大明星還要高。”余依娜從出生起就顯得與眾不同。因為患有先天性白化病,她的皮膚、頭發(fā)、眉毛,甚至眼睫毛都是白的。
對于6歲前的記憶,余依娜記得不多,但她知道,家在農(nóng)村,有姐姐和弟弟,村里的孩子有時會圍著她指指點點,讓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1996年的冬天,爸爸突然帶著她出門了。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遠(yuǎn)門,雖然有些奇怪為什么只帶自己,但還是興奮地跟著爸爸,坐上了長途汽車,來到了一個陌生城市。“你在這里等著,我去給你買糖吃。”這是爸爸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,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。
汽車站里的場景,她記了好久,對面院子里有兩條大狗,是一個騎自行車的叔叔送她去了派出所。
在派出所住了一夜后,她被送進(jìn)杭州市兒童福利院。當(dāng)時,院里按百家姓排列給孩子們?nèi)∶煌攴菪詹煌男眨?996年到院的都姓余。從此,她便有了余依娜這個好聽的名字。
“院里有很多患有不同疾病的孩子,也有人像我一樣,白皮膚、白頭發(fā),我很快就適應(yīng)了。而且,福利院吃得飽、穿得暖。阿姨對我們跟親閨女似的。”余依娜笑得特別開朗,“我還記得,楊碧阿姨特別喜歡我,每到周末就會把我接回家里,給我做好吃的、買新衣服。楊阿姨的女兒也對我很好,還教我做功課呢。”
和兒童福利院里其他孩子相比,余依娜心智正常,身體沒有任何缺陷,白化病對她唯一的影響就是視力較弱,無法像正常孩子那樣到學(xué)校上學(xué)。在院內(nèi)的集體融合教育中,余依娜喜歡唱歌、跳舞和運動,每到春節(jié)都會上臺表演,是院里的小明星。
一年暑假,院里開設(shè)了輪滑課程,這是余依娜第一次接觸這項運動,一起參與學(xué)習(xí)的小伙伴挺多,但憑著那股拼搏勁兒,她被選中參加全國特奧會。為了能在比賽中奪得好名次,余依娜苦練了好幾個月,每天早上6點起床跑2000米練習(xí)體能,上下午再各練習(xí)速滑2小時。
功夫不負(fù)有心人。在2006年黑龍江省哈爾濱市舉辦的第四屆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比賽中,余依娜抱回了三金一銀一銅的獎牌。“拿到獎牌,我覺得就像是完成了一項任務(wù),沒有辜負(fù)我自己,沒有辜負(fù)院里的栽培。”余依娜說。雖然此時的她還沒有完全理解“雖非親骨肉,依然父母心”的大愛情懷,但是看到院里阿姨和小伙伴們?yōu)樗龤g呼、喝彩,她發(fā)自內(nèi)心認(rèn)為,這就是“家”的樣子,這就是家人們的支持與鼓勵。
尋親,我不恨你了
2007年,余依娜17歲了,搬出兒童福利院,搬進(jìn)杭州市第一社會福利院。
“回想兒童福利院的生活,這是我一輩子都值得珍視的禮物和財產(chǎn)。大家生活在一起,就像一家人一樣。”余依娜這樣認(rèn)為,也正是這段經(jīng)歷,讓她在人生路上走得更加勇敢、更加坦然,“我不會因為自己的膚色、發(fā)色而自卑,我不會遮蓋,這就是真實的我。”
那一年,自信的余依娜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藥廠做保潔,每個月800多元,干了8個多月就辭職了。“我覺得自己還年輕,不能一輩子就干保潔,我想學(xué)點東西。”此后,余依娜四處打工,服裝廠、飯店,她都干過。
當(dāng)她得知杭州市殘疾人聯(lián)合會開辦了按摩培訓(xùn)班時,抱著學(xué)得一技之長的想法報了名,并考取了保健按摩師(四級)資格證,確定了自己今后的路——做按摩師。
2014年,恰巧余依娜失業(yè)在家。閑極無聊時,在朋友的建議幫助下,她在百度貼吧上發(fā)布了一條尋親帖:“我叫余依娜,出生于1990年3月5日,是一位來自杭州市第一社會福利院的孤兒,也許是患有白化病的緣故,父親把我丟棄在了杭州汽車東站,我記得我的家在山東的一個農(nóng)村,我希望可以在有生之年找到你們。”
中央電視臺《等著你》欄目看到帖子,找到了余依娜。當(dāng)年5月,余依娜來到北京,第一次登上電視節(jié)目,向大眾講述了自己的故事,尋找久別的家人。她的一句:“不論他們怎么對我,始終是我的家人,是生養(yǎng)了我的父母,哪怕他們拋棄了我,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找到他們,分享我的每一分開心與榮耀。”感動了現(xiàn)場的觀眾與主持人倪萍,遺憾的是,當(dāng)天她并沒有尋親成功。
然而,命運是眷顧余依娜的。時隔5個月,熱心觀眾提供線索,稱余依娜很像自己的同鄉(xiāng)丁女士的女兒。根據(jù)線索,欄目組工作人員找到丁女士,并且為兩人進(jìn)行了DNA親子鑒定,最終結(jié)果顯示她二人確實存在血緣關(guān)系。
在《等著我》的舞臺上,余依娜終于見到了久別的母親。母親哭著擁她入懷,而她則拍了拍母親的肩膀:“我不恨你了。”而此時,她的父親因為心懷內(nèi)疚已經(jīng)在幾年前去世了。
也正是因為這次尋親,余依娜終于知道自己是安徽亳州人,原本的名字叫魏芳,真正的出生日期是1990年9月。
回歸,我想在這里付出愛
雖然找到了親人,但余依娜并沒有回老家,而是選擇繼續(xù)留在杭州工作生活。“我回去看過,家里變化太大了,姐姐弟弟都有自己的生活,在那邊我反而覺得自己是個異鄉(xiāng)人。”余依娜說,“而且我們福利院出來的孩子,獨立慣了,自己能做自己的主。”
2016年春天,余依娜回亳州探親時,杭州市兒童福利院的一位老師打來電話:“依娜,院里在招護(hù)理員和按摩師,你不是學(xué)過按摩嘛!來不來?”這通電話讓余依娜異常開心:“能回到成長的地方,我當(dāng)然愿意,也馬上問媽媽,要不要和我一起去。”
也許是心懷對杭州市兒童福利院的感激之情,媽媽同意了。
就這樣,2016年4月,余依娜帶著媽媽一起回到杭州,回到了那個養(yǎng)大自己的大家庭,成了一名按摩師,而她的媽媽也成為院里的一名護(hù)理員。
每天早上7點不到,余依娜在媽媽的陪伴下早早來到兒童福利院,走進(jìn)按摩室,開始一天的工作。“這些孩子特別可愛,特別喜歡問我小時候的生活,吃得怎么樣,住得怎么樣,再對比一下自己,滿意地說一句‘嗯,還是現(xiàn)在好。’跟小大人似的。”
“按摩也是治療,有些手法是很疼的,我會一邊給孩子做按摩,一邊跟他們聊天,鼓勵孩子堅持下去。”
“孩子們也喜歡跟我聊天,聊奧特曼、喜羊羊、光頭強(qiáng),這個時候,我就是一個聽眾,聽著就行。”
說起現(xiàn)在的工作,余依娜滔滔不絕。每天她要給9個孩子進(jìn)行按摩,上午6個,下午3個,雖然工作很累,但她很踏實,同時也收獲了院里孩子們的喜愛。
看到這些孩子,就像看到當(dāng)年的自己。“我在這里得到愛,也想在這里付出愛。在這里工作,就像是回家,為這里的孩子們服務(wù),就像是照顧家人。”余依娜說。
“長大后我就成了你。”最近,余依娜特別喜歡哼唱這一句歌詞,她就像歌詞那樣,成了媽媽,守護(hù)著自己的家,守護(hù)著像自己一樣的孩子們。
(來源:中國社會報2021.10.20)